陈某为某客运公司的道路稽查人员,某日,陈某执行工作任务在稽查点对公司驾驶员例行检查时,被单位同事姜某驾驶的本单位的客运车辆撞倒,发生交通事故,造成陈某严重受伤。 经交警部门认定姜某承担全部责任,另姜某于前一日晚上与朋友聚会喝酒至晚上11点,交警部门对姜某进行酒精检测,血液中酒精含量达到45mg/100ml,属于饮酒驾驶。肇事车辆在某保险公司投保了交强险和商业三者险及不计免赔,投保单及保单均对保险合同免责条款进行了提示和说明。 陈某经抢救保住了性命,但永久失去了双腿。客运公司在事故发生后一个月内申报了工伤,人社局认定陈某在工作过程中因工作原因受到伤害,为工伤并鉴定为二级伤残。工伤保险基金支付了医疗费、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假肢费用等,陈某退出工作岗位,工伤保险基金按月支付伤残津贴和护理费。 但陈某认为自己除了获得工伤赔偿外,还可以按道路交通事故要求赔偿。经协商不成,陈某遂向法院提起诉讼,诉讼过程中经司法鉴定陈某人身损害构成三级伤残和部分护理依赖,要求姜某、客运公司、保险公司赔偿残疾赔偿金、精神抚慰金、护理费、残疾辅助器具费等费用共计300余万元。
如果是第三人侵权造成工伤事故,除了医疗费等实际发生的费用外,伤者既可获得工伤待遇,也可以获得侵权赔偿,即俗称的“双赔”,已经是常态。但本案的特别之处在于,员工在工作时被自己单位的同事执行工作任务撞伤,单位既是工伤责任主体,也是“道赔”的赔偿主体。这种情况下,员工陈某还能获得“双赔”吗?而且姜某还是“酒驾”,保险公司主张免责。本案具体分析如下:
一、
保险公司的抗辩
1、商业三责险免责
保险公司提交商业三者险条款证明酒驾属于保险合同免责条款的内容,提交投保单和保单证明对免责条款进行了提示和说明,尽到了明确说明义务,更何况对于酒驾这种违法行为,可以减轻保险公司明确说明义务,因此该免责条款有效且应当适用。另商业三者险以被保险人依法承担赔偿责任为前提,本案中陈某应按《工伤保险条例》处理,被保险人客运公司不应承担侵权赔偿责任,也不具备理赔商业三者险的条件。保险公司拒赔商业三者险,但交强险同意赔偿。
2、姜某的职务行为由单位承担责任
姜某在本案中驾驶客运车辆是在执行工作任务,事故发生在履行职务行为期间,因执行客运公司的工作任务造成陈某伤害,如果应承担侵权责任,应由用人单位即客运公司承担侵权责任。
3、工伤与侵权的竞合
陈某为客运公司的员工,造成陈某受伤的交通事故是公司的一起安全生产事故,陈某与公司之间应按《工伤保险条例》的规定处理赔偿纠纷,陈某已经按《工伤保险条例》开始享受工伤待遇,公司不应再承担侵权赔偿责任。
二、
案件争议焦点
1、姜某酒驾是否导致保险公司就商业三者险免责。
2、如果保险公司免责,陈某在获得工伤待遇后是否仍有权要求自己的单位,即客运公司承担侵权赔偿责任。
三、
法条对照
1、不支持“双赔”的法律依据 最高人民法院《关于审理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二条(修正后第三条)第一款规定:“依法应当参加工伤保险统筹的用人单位的劳动者,因工伤事故遭受人身损害,劳动者或者其近亲属向人民法院起诉请求用人单位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告知其按《工伤保险条例》的规定处理”;第二款规定:“因用人单位以外的第三人侵权造成劳动者人身损害,赔偿权利人请求第三人承担民事赔偿责任的,人民法院应予支持。”
2、支持“双赔”的法律依据
《安全生产法》五十三条规定:“因生产安全事故受到损失的从业人员,除依法享有工伤保险外,依照民事法律尚有获得赔偿的权利的,有权向本单位提出赔偿要求。”
四、
对争议点的分析
1、关于酒驾免责
商业三者险条款已经明确约定酒驾属于保险合同免责的内容,保险公司已尽到明确说明义务,故保险公司的这一抗辩在庭审中并没有多少争论,保险公司可以就商业三者险免责。
2、客运公司的责任
根据上述司法解释的规定,陈某只能按照《工伤保险条例》的规定获得工伤待遇,不能要求客运公司再承担侵权责任,司法实践中较多采此观点。
根据《安全生产法》的规定,陈某除了享有工伤待遇外,仍可以要求单位承担侵权赔偿责任。我们认为,如果要求用人单位对同一损害事实就同一损害后果既承担工伤责任又承担侵权责任,对用人单位有失公平,《安全生产法》第五十三条应当是指人身损害赔偿标准或赔偿项目有超出工伤保险待遇的,超出部分才属于“依照民事法律尚有获得赔偿的权利”,应缩小侵权赔偿的范围,例如本案中工伤待遇中的一次性伤残补助金和伤残津贴与人身损害中的残疾赔偿金性质相同,就不应重复赔偿。
还有观点认为,《安全生产法》第五十三条的“依照民事法律”,主要应指人身损害赔偿方面的民事法律,而人身损害司法解释正是最高院对人身损害赔偿案件适用法律的解释,应属于“依照”的“民事法律”,在五十三条的假定条件下“依照民事法律”指向的恰好是人身损害司法解释第十二条(修正后第三条),无“尚有获得赔偿的权利”,因此根据《安全生产法》第五十三条不能要求单位承担侵权赔偿责任。
五、
案件判决
一审法院按补差原则判决客运公司承担交通事故赔偿与工伤待遇的差额部分(并扣除已经理赔的交强险):工伤待遇和交通事故赔偿中性质相同的赔偿项目,按高的标准计算;工伤待遇中没有但交通事故赔偿中有的赔偿项目,支持赔偿。一审判决与陈某预期相差太远,陈某不服提起上诉,在二审法院多次调解下,最终双方达成调解协议。
道路运输企业应建立健全安全生产责任制,制定严格的安全生产规章制度,定期对驾驶员进行安全生产教育和培训,规定对因重大过失造成单位对外承担赔偿责任的员工应承担一定比例的损失,以减少安全生产事故的发生。酒驾必须绝对杜绝,特别是早晨发车,容易忽视隔夜饮酒可能导致酒驾的问题,可在发车前由单位对驾驶员例行酒精检测。发生工伤事故后,用人单位须在一个月之内申报工伤,未及时申报会导致未申报期间的费用由单位自行承担的后果。
编辑:孔林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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